这座孤独的城市里,仅留的,无休止的蝉鸣还在维持着生的讯息。风微微拂过,象征性地捎走些许炎热。
罗萨小街,冯可仍然喋喋不休,成了一个话痨,余鹿倒也不嫌,始终保持着同样的不温不火的态度。冯可自己都开始有些不好意思了,他第一次这样,对着一个人唠叨一整天,这样似乎会让人有些厌烦......
想到这里,他逐渐冷静下来,世界又只剩下原先单调的蝉鸣。就在这段空隙中,余鹿开口了。
“呐,你还记得那天吗?”
“哪天?6月7日那天吗?”
“嗯嗯,是啊”
6月7日
傍晚6点32,肃言大学1-11c教学楼的楼顶上,夕阳残存的光芒最后洒在上面,水泥墙壁的一面还能看到映在上面的暗金色的光。
在另一面的角落里,蹲着一个女生,算不上多么美丽,留着中长的头发,发梢微微卷起,有一丝凌乱,淡然,带着浅浅的幽兰香。
头发不停随楼顶的风摇曳着,白衬衫的袖口有些脏,带着颜料的痕迹,她却全然不觉,双眼无神地看着远方,手上在不停地撕着什么。
被撕成碎片的纸屑被风吹动着,却不知道飘向什么何方。纸片不停地从她手中向下飘零,直到她手中什么都不剩,却还是下意识地做着同样重复的动作。
在手表上的时间停在了6点38时。她站起身来,拍拍身上的灰尘和纸屑,向楼梯门口走去。打开门,夕阳的光从她和门之间的缝隙落了过去,影子随着一步步的台阶逐渐倾斜着,她停在了七楼,望着左边空荡的教室走廊发了一会呆,再一次走进了早已下课的教室。
迈着略显疲惫的步伐,无力地趴在桌子上,眼睛安静地望着窗外,斑驳的余晖洒落在她耳边,有点温暖,让人安心的温度,她很喜欢这种感觉。
闭上了眼睛,忘记了时间……
“为什么非得撕掉那幅画呢?”冯可不合时宜的疑问将余鹿从这段回忆中带了出来。
“没有为什么。”余鹿的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情绪。
其实在6月7日,余鹿在梦中听到过同样的话,突然被惊醒了。
再后来,当她正拿着扫把去楼顶准备清理掉刚才撕掉的垃圾时,却发现一个不速之客正试图一个一个拼接着那些被撕碎的纸屑……
黄昏最后的斜阳之下,余鹿追着冯可在楼顶跑了好几圈,甚至气急败坏地将手里的扫把扔了出去
……
……
“那到底为什么呢?”现在的冯可依然不依不饶的问着。
“因为啊,那张画,画的太差了。”余鹿装作不经意的说,语气却明显比之前认真了几分,也多了点不耐烦。
“唉,搞不懂你们学艺术的人哦~”
冯可皱着眉头开玩笑道,随后从门口的栏杆下面钻了过去,因为他忘了带大门门禁卡。不过现在没人之后,这些设备和摆设一样,毫无意义,也没什么所谓。
他不紧不慢地招呼着余鹿跟过来,进来没多远便到了公寓楼下。
很快,他为自己刚才的想法后悔了,愤恨地捶打着公寓楼底的铁门。为什么自己不把门禁卡和钥匙放一起?冯可一遍又一遍地问着自己,只是因为懒而已,平时有保安,有同楼的住户,门禁其实并不太重要,反正大不了跟着别人进去。只是现在,这可能就是一个大问题了。这个大铁门要怎么打开?
反正已经是末世了,无所谓啦。这样想着,冯可放弃治疗,自暴自弃地乱摁着门旁的小键盘,不管是连接住户也好,通知保安也好,反正全都按一遍,说不定还能按倒什么隐藏密码之类的。
“嘟嘟嘟……”此时的楼底只剩下单调的提示音回应着冯可。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毫无意义的声音。
“唉,怎么办啊!”冯可无奈地站在门口看着里面。
相隔仅仅几厘米的距离,却无法触碰。他不甘地将脸贴在铁门窗口上,欲哭无泪。
余鹿无语地将这个贴在门口的弱智拽了下来,随口说道:“没猜错的话,保安值班室应该会有备用钥匙哦。”一语惊醒梦中人,冯可拍了拍自己脑门,对啊,找不着保安可以找保安的备用钥匙啊!
“那好,我们一起……”
他兴冲冲地准备带着余鹿一起去值班室找钥匙,回头却发现那个女生站在楼下的林荫里看着他,带着善意的笑容注视着他。
他点点头表示明白。
“你就在此地,不要走动,我去拿个钥匙就回!”冯可马上改口,然后冲进了无尽的烈日之中。
其实就实际上来说,值班室很近,就在拐角不远的入口。冯可朝着那个不起眼的小亭子走了过去,以前没带卡的时候也是在这里找的保安,如今这里已经连半个人影都没了。轻轻拧动把手,门便被打开了。
“三号楼,三号楼……”冯可一边嘀咕着,一边在里面寻找对应的门牌。
“得嘞!”
并不算难找,在那么几串钥匙里很容易就翻到了自己家楼的门禁卡。冯可得意的将钥匙放进了口袋,准备出门奔向余鹿那边。在触碰门把手的一瞬间,他又愣住了。
有人!自己有一种被注视的感觉!
他猛然抬头,寻找着视线的源头。在公寓外的大街,整条街上一片萧条,微弱的风吹动着几个破掉的塑料袋,一家家敞开的店面里没有任何生命的迹象。
他巡视了一圈。
奶茶店,便利店,手机店……每一个地方都没发现什么异样。不过托尼老师家的假发人头像着实让他吓了一跳,还有远处服装店的模特人偶也有点瘆得慌。
没有找到什么奇怪的东西,冯可晃了晃脑袋,不管啦,拿着门禁打开小亭子的门,向着余鹿所在的三号楼跑去。
拐过弯,便看到一个蹲在门口台阶上,双手扶着脸的女孩。
冯可晃了晃手中的门禁卡,蹲着的余鹿也冲着他笑了笑,有些小得意,也有些小可爱,脸上写着‘快来夸我’。
然而不解风情冯可却径直走向了大门,随着“哔”的一声,门开了。
“太棒了。”冯可高兴极了,示意余鹿进去。
余鹿走了过去,却嘟着小嘴,有点不太乐意:“还不快谢谢我~”
“哦哦,怎么谢。”
“你说怎么谢?”
冯可想了想,伸出大拇指对余鹿大声地说道“您真棒~”
余鹿木木地看着冯可的行为,长长叹了一口气,也没理冯可,朝里走去。
“哎,等等我呀!你不满意吗?……那要不要我给你举高高啊?”冯可站在原地看着余鹿的背影喊到,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楼道尽头。
冯可望着余鹿消失的背影发着呆,过了一会又回头看了看窗外,终于,他紧紧地关上了门,追了上去。
“楼下明明有电梯你为啥不坐啊??”冯可的声音在楼道回荡,余鹿并没有回话。
“话说,你知道我家在哪吗?”他继续问,这次,他听到余鹿的脚步声停住了。
‘哼哼,傻了吧~’冯可如是想到。
他慢悠悠地走着,直到看见余鹿停在三楼的身影。
“哈哈,你猜的真准啊,我家就在……”冯可也爬上了三楼,看见余鹿停在了三楼楼道口的快递柜前。她低着头,似乎在认真地研究什么,甚至好几次想伸出手去拿,却又缩了回去。
“随便翻别人快递可不好哦。”冯可眯着眼睛走到余鹿身后,瞥见一个裸露出来的盒子——没有被快递盒完整的打包的盒子,有点眼熟。
冯可想到了自己前几天在网上选中的那款手办……思索间,又看到了盒子上收款人写着“可可可乐”,心中倒吸一口凉气。
通过盒子正前方的透明塑料,清楚的看到——
一个不好好穿衣服摆着某种妩媚的姿势的妹抖,正对着二人。冯可确信,就是自己前俩天相中的那款!绝对错不了!
“你,喜欢这样儿的吗?”余鹿用一种奇怪的语气揶揄:“色气满满的女仆酱~~”
“好啦,不要管这种东西,我们走吧!”冯可急忙拉起阴阳怪气的余鹿远离这个是非之地,眼睛眯成了一条缝,不敢看任何东西,脸上不停地冒着冷汗,心中惊讶着这个女人还挺懂的。
“哈哈哈,这谁买的手办,耻度也太高了吧哈哈哈,还这样扔外面……”他一边装模作样地说道一边在兜里掏着钥匙,明明口袋里面什么其他的没有,他却好几次都没抓住钥匙,还险些把钥匙折腾到地上。正好被余鹿接住,此时两人停在了一个房间的门前。
“30308a,快递地址就是这里啊~”她递过钥匙的时候说道。
“哈哈哈,开什么玩笑啦。”冯可笑得很大声,也笑得很没底气。手中的钥匙在门锁上滑了好几次之后,才勉强将门打开。
俩人走进去,是一套简单的小房子,进门便是客厅,客厅旁是阳台和厨房,左边有一个小台阶,上面是卧室和卫生间。房子不大,整个布局一目了然。因为阳台的窗帘被拉上了,整个客厅显得有些黑暗。
冯可脱了鞋,走近一步按下了客厅灯的开关。
房间一下子明亮了很多,但余鹿还是有些局促,手一直放在兜里捣鼓着什么——看来她很在意兜里那把美工刀,或许她想画画了。冯可如是想着……
“先坐一会吧,不用太拘束,想干嘛就干嘛~”冯可示意余鹿到沙发客厅坐一会。
“嗯嗯,正好有点累了~”余鹿回答,然后坐了上去,但还是不太自然。第一次来到一个并不熟悉的男生家,紧张也很正常。
“要不要喝点什么?”冯可又问道。
“emmm,都行啦~”余鹿似乎也在刻意掩饰着自己的不安。
“那我去冰箱看看还有什么。”冯可向着厨房走去。
打开冰箱后,他目光呆滞的看着里面——空空如也,比他的钱包还空。
“那个,不好意思,没有饮料了……”冯可朝客厅喊到。
“hhhh,没事,白开水也行~”余鹿还是老样子。
“那个,我家连白开水也没有……”
“……hhhh~”余鹿作出礼貌而不失尴尬的微笑。
“哈哈哈……”冯可从没想过会有这么一天,“我下楼去买吧。”
“咕咕咕~”说话的时候,冯可的肚子抗议了起来。两天里,除了超市里拿的零食,他们一顿正常的饭都没吃过。
“恩,这样吧,你去买喝的,我来做饭~”余鹿提议到。
多么贤惠的妹纸啊~冯可十分感动,告诉了余鹿厨房的一些用品在哪,然后愉快地出门了~
一路上,冯可哼着小曲儿,人生啊,不过如此,但只要这样,就足够了。他不禁遐想连篇~
五点半的太阳早已没了之前的热烈。又到了临近黄昏的时候,无人的都市变得更加冷清,连聒噪的蝉鸣声也逐渐消失了。
望着这种景象,冯可还是感觉很不适应,尤其是现在连余鹿也不在身边的时候,让他有种前所未有的孤独感。
就在几天前,这里还是人声鼎沸的大街,几家热闹的店门口还排着长队。而此时,却看不到半点往日的生气。
冯可本是一个足不出户的死宅,曾深深的反感着外面喧嚣的世界。
在八月初的这天,他才意识到,往日厌烦的喧闹,如今可能成了再也见不到的奢望。
又一次,他感到失落。不行,不行,不能这样,他时刻警醒自己,不要悲观,想想现在余鹿在家做了丰盛的晚餐等着自己归来,这是多么美好的事啊!就算为了这顿饭,他也应该打起精神来,做一个元气满满的工具人......哦,不对,男人。
冯可在超市拿了几瓶大号汽水和一些茶类饮品,想想,家里好像也没什么菜了,不知道余鹿能做出什么佳肴,或者,有可能是什么黑暗料理......谁也说不准。冯可又拿了点蔬菜水果,以备不时之需。
“好了,差不多了~”采购结束,冯可象征性地扔了几枚硬币在收银台,反正也没人收。他走到收银台后,抽出一个大塑料袋,把所有地东西打包好,然后拎着一大包东西满意地出了门。
“阿西吧!!!”三号楼下,一个拎着大塑料袋的特号大傻瓜疯狂地捶打着铁门,像一个没脑子地丧尸想要扑进住宅似的。
没错,他又忘了拿门禁卡了,自怨自艾。
无奈之下,他只能按下了自己家的门铃,耽误一下余鹿做饭的工作。
嘟嘟的响了两声后,门铃被接起。
冯可带着歉意说:“余鹿吗?帮我开开门......”
“滴—”门开了。
“打开了吗?快点上来,饭已经好了哟~”余鹿的心情好像不错。
”马上,马上!给我一分钟!我来了!“听到余鹿说的话,冯可按捺不住内心地喜悦,仿佛隔着对讲机就能闻到对面的香味,恨不得一下子飞到家里,看看余鹿为他准备了什么美食。
噔噔噔噔,冯可健步如飞,一下跨过三四个台阶,向上冲刺着。远远的看见家里的门早已为他敞开,一进门就闻到香喷喷的白米饭味,对一个好久没吃过饭的人,实在是太有诱惑力了。
”你回来了啊~饭已经端上来了。”余鹿指了指桌上,两份热腾腾的白米饭正散发着热气。
‘这就是传说中幸福的味道吗~’冯可痴痴地想着,只是,有点好奇——
菜是什么呢?放在别的地方了吗?“菜还没端过来吗?”
“不是啊,我只会做饭~”余鹿不解的说道。
”哈?“
这样吗?今天咱俩就吃俩白米饭?冯可看看余鹿又看看这两碗米饭,欲诉无门。
余鹿一脸无辜,她确实说自己做饭,也没错。
在确定余鹿没有开玩笑后。
“唉,还是我亲自上阵吧。”冯可扶着额头,本来不想出马的,但是现在,是时候展示自己真正的技术了!
“做点简单的菜就行了,不用太麻烦哦。”余鹿看着冯可。
冯可轻笑一声,自豪地走向厨房。
二十分钟后。
桌上的两碗白米饭变成了两碗蛋炒饭,蛋有些糊,米有点硬,但是还能吃。
配上一瓶老干妈,这顿饭也不算太寒酸吧,大概似乎的确也许可能不算吧。
冯可猛灌了一瓶肥宅快乐水,满足的打出一个嗝,”味道海星吧~”他自信的问道。
“嗯...”
余鹿的笑容再次变的勉强:“你知道什么牌子的泡面比较好吃吗?”
“你喜欢吃泡面吗?我煮的泡面也挺好吃的~”冯可有种莫名的自信。
“hhh,不用啦,我自己来吧~”
“为什么不用?”
“没有为什么!!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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